生得晦气,死得窝囊

(猜猜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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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背运了,是没有生路的。’他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苦涩。‘我真他妈生得晦气,死得窝囊!’清晨五点钟,他用抽签的办法选定了行刑队,让他们集合在院子里然后他叫醒了犯人,一语双关地说:‘咱们走吧,布恩地亚,’他说。‘我们的时辰到了。’”

生得晦气,死得窝囊。在这句上,我在床头的台灯下把手连同书的下半截缩回被子,哑然失笑。不得不承认,很有表现力。翻译信手拈来,信之达之,富有中国特色,千里万里的汉语读者感同身受。

一个短语被无数次重复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影响?在毛泽东同志号召全体人民学习自曝身份英勇就义的刘胡兰同志几十年来,炎黄子孙们都学会了用“生得……,死得……”造句,包括潜意识和说梦话,不分革命小将还是自由斗士,这就是意识形态偕同科学规律在人体实践中的丰功伟绩吧。

翻出《百年孤独》来当11月的案头书。这是一本比较敬业的盗版佳作,虽然连个翻译的名字都没印,但是纸张厚道,字迹清晰,平均一页不多于一个错别字,可堪一赞。作为我最热爱的小说之一,我收藏了一本盗版,不以为耻,略以为荣。

这本书是大三选上晓东gg的课的时候,一个同班同学明知我根本不会还但是还是从书架上抽出来借给我的。当时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我的bf(现在我怀疑他根本就是背着我还留了一本正版的,否则按照此人的完美理想主义气质实在难以理解)。在彼学期结束后,他又在威逼利诱之下替兼职正酣的我写了一篇比较《边城》和《百年孤独》的论文权充作业。只写了2000字,平均200个字一段,宛如作诗,和我200个字一个句子貌似阅读分析的论文风格大相径庭。不过得了90分,他试图得意,我列举了晓东给分之高之种种传说实证,打击了其嚣张气焰。然后再次搬出上学期我替他勤勤恳恳写的5000字“聊斋”选修课作业,如何得了全班唯一两个90分之一来证明自己对他以及学术的热爱。不过由于唯一一个比我高两分的竟然是一个韩国(or马来)的留学研究生,总觉得有些扼腕之痛,炫耀中也难免灰溜溜的。

现在,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自己来写一篇《百年孤独》的论文,可惜却是不再需要了。我大抵不会将之与《边城》比较。因为将二者联系起来的,是所谓“文化”或者“文明”的某种命运,这种比较过多暴露了人们对于现实生活的焦灼和用“普遍联系”来网罗世界的野心,我不喜欢。

《百年孤独》像孙燕姿的《神奇》,《边城》像郑智化的《淡水河边的焰火》;《百年孤独》像Bob Dylan的《knocking on heaven’s door》,《边城》像Paul Simonl的《Scarborough Fair》,刺激不同的神经,引起不同的喟叹,搁我看来,所谓外来现代文明对于边缘恬静生存的冲击,这貌似大有道理“纲举目张”的解读联系,是文化解构对于文学鉴赏最为典型的一种侵蚀,在其一言敝之统领千军的力度下,文本中令人血脉贲张或者敛声闭气的天才的艺术描绘,那近乎是只与情感相关的震慑与哀伤都被纳入一种理性轨道,我不喜欢。

若我是那一代的先锋作家,看到这“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的开篇,我也会醍醐灌顶,百骸通途。这个拉丁美洲炎热而随时蒸腾着神迹的土地上的大胡子牛人,教会中国后知后觉的当代男作家“许多年之后”;而另外一个从瘴气氤氲的湄公河回到典雅精致的巴黎一生不按规则出牌的小个子女人,则让女文青们数十年如一日围着“那时候,你还很年轻……”感激涕零,喋喋不休。命运弄人嗄。

马尔克斯在下午三点燥热的空气里,撞开他老婆房间的门,大喊,“我哪里是在写小说,我就是他妈的在创造历史”。嗄嗄嗄,此言不虚。生得伟大,写得光荣。

我不作文学青年很多年,试图讲点什么,瞧这劲费的。。。sigh,以后不给自己上眼药了。今天总体来说趋于愉快。晚上洗衣机修好了,暴洗一桶。然后买了一堆日用品和一束五彩斑斓的小碎花束回来。要学喜鹊造新房,要学蜜蜂采蜜忙,擦桌子扫地,洗洗涮涮,劳动的人儿最光荣。。。

家政结束后,发现客厅的桌子呈现出上本世纪最具形式主义感的伪小资布置场景:蓝色磨砂高颈花瓶,姹紫嫣红一束小瓣菊科植物,一瓶产自法国的红酒,一只印花杯,一碟形状诡异的巧克力……

不若把大前年生日礼物的香薰蜡烛翻出来吧,那样人生就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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