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卫生间—B

宋蝉突然大力把手里汗津津的杂志拼命砸到门上,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叫着哭,嗓子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啊啊”声,这哭声穿透卫生间的门、刺进卧室,扑到客厅,在大门外的楼道里,依然隐约可闻。

宋蝉没命地哭,有一直哭到没命才好的意思。但是她坐在马桶上,肚子以下都使不上力气,很快她就觉得眼睛刺痛,喉咙发紧,和身下的伤口一起变成肉体上的折磨,她依然长大嘴巴,发出喊叫并且由此呼吸,但是那声音终于是渐渐小了下去。

宋蝉得痔疮已经一年半了。

她去镜言路医院看过,那个医院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破败的三层楼,和二级甲等的身份不大相称,楼顶上有硕大的一牌子——肛肠专科医院。每个第一次进出其中的人都面有难堪之色,但是老病号就涎皮涎脸了,见面还有秘而不宣你知我知的快感。

宋蝉脸向下趴在长椅上等医生检查创口,她知道有一小束光打在后面,因为她感觉到热。医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谢顶,但是不算猥琐,宋蝉豁出去了。

“多长时间了?”
“大半年。”
“你还挺能忍的。”
“我用了不少药,好好坏坏的。”
“你这得手术,先起来吧……”

宋蝉背对着屏风系裤带,看见一只笔帽那么大个的蟑螂顺着墙角爬过去。

宋蝉的房子是两室两卫的,跳槽的时候她把原来单位后墙外的房子卖了,添了10万,换了环路外面的商品房。有个卫生间在卧室里,就单为这个。

那天她斜坐着在昏黑的走廊里等化验报告。听见两个女患者聊天。

“你下周出院?”
“嗯。”
“行吗?回家上这药可费事啊。”
“这破地方我呆不下去。我老公请了两周假,他们那儿管的不严,没事。”
“那真挺好。你们屋下周都能出了吧?”
“对床那小姑娘不行,刚伤口发炎连烧三天。你猜怎么着?她妈傻,给她做了香菇油菜,然后第二天就烧,结果昨天医生从伤口里扯出一条油菜丝来,这么长”。说话的人比划半个小指肚。
“诶哟……这罪遭的……”

宋蝉一下子没力气了,后来一连一个星期,她一直都在想那条油菜。

今年十一她打了两个长途电话,父母家都没回,又去买了些外服中药。

她还是没动手术,离婚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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